菩提达摩来到中国之后,受梁武帝之邀来到了建康(今南京)。
武帝:“请问大师,什么是佛教的最高真理?”
菩提达摩:“世间空空的,并没有什么最高真理。”
武帝:“那么,你是谁呢?”
菩提达摩:“不认识。”
菩提达摩口中的“不认识”,一方面可能是谦恭之说,不肯承认自己是圣人;另一方面,则可能是真的不认识自己,不知道自己,还未达到“圣”的境界。
世间一切烦恼,皆由有我而起。若能够体验到菩提达摩话中的“无我”境界,无论忧愁还是喜悦,一切自然会随风消散。常人达不到佛法中“无我”的至高境界,却也懂得买醉来求得一时的忘忧。
常言说借酒消愁愁更愁,醉酒之时的“忘我”也自然不能等同于佛家的“无我”,但是那一刻对自我的遗忘却是相似的,就像平时我们安慰一个失意之人,总是说“睡一觉就好了”,事实上睡醒后烦恼照旧,而睡梦中却曾获得暂时的解脱。忘我,是一种刻意而为之的无奈;无我,则是水到渠成的自在。
什么是“我”?四念处中以对身、受、心、法的四种观想来摆脱对净、乐、常、我这四种颠倒的错认和执著。人常常认为我以己身体疼痛、我以己受觉苦乐、我以己心悟他心,所以身、受、心通通都是我。然而,只要换一个时空,一切却都发生了变化,这一秒的我早已不是上一秒的我。
从古至今,对“我”的认识与探索一直未曾间断,古希腊先贤苏格拉底的名言之一就是认识你自己。圣严法师将这个“自己”分为了两个层次,一是个人自私的小我;二是仁爱、博爱的大我。从另一个角度,又可视为物质上的身体和精神上的心灵的结合。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改变,而且注定会死亡;精神同样在外力与内因的作用下变化着,而且每一刻的念头也总会消失。因此,“我”只是一种虚幻的妄念,因我生执,因执而苦。
古代有一个衙役就曾经因为对“我”的过于执著而苦恼不休。
从前有一个和尚犯了法,由一名差役负责押送他到流放地。
一路上,差役十分谨慎,生怕犯人会从自己的手里逃脱。他心思缜密,每次打尖休息不仅对犯人寸步不高,而且常常清点随身物品,每次清点都会自言自语:“和尚还在,公文还在,佩刀还在,枷锁还在,包袱还在,雨伞还在,我也在。”和尚每每听到他反复念叨都忍俊不禁,同时暗暗寻找着逃跑的机会。
终于快到目的地了,和尚对差役一路劳顿颇感不安,于是要出钱请他好好吃一顿,以表示自己的感激和歉意,并起誓绝对不会逃跑。快到驻地,差役也放松了警惕,在和尚不断的劝说与奉承下很快酩酊大醉。
和尚摸来差役的钥匙,打开了枷锁,临逃走之前想起了差役每次的念叨,不由兴起,想跟差役开个玩笑,于是用佩刀剃光了他的头发,又把枷锁戴在了他的身上。
差役大醉醒来,吃惊不小。他猛一拍自己的头,然后又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枷锁:“和尚还在!”他顿时释然,继而习惯性地清点:“公文还在,佩刀还在,枷锁还在,包袱还在,雨伞还在,我还……我呢?”
差役不知所措,见人就问:“你看见我了吗?”
差役执著于事物的表象以至于丢失了自己,他的“无我”是滑稽的,既令自己苦恼,又引得旁人发笑。真正的“无我”虽同样难以求得,甚至让人心生抗拒,但一旦体会到了将“我”放下的通透,就能够达到一种澄明之境。由圣严法师对“我”的两层定义,同样可以将“无我”分为两种:一种是人无我,即针对个人而言,没有一个恒定不变的主体;另一种是法无我,即诸法无我,任何法都由因缘和合而生,没有一个永恒的主宰者。
“如来者,无所从来,亦无所从去。”忘我以致无我,又在无我中做好我该做的一切,如空中飞鸟,不知空是家乡;水中游鱼,忘却水是生命。“别人笑我太疯癫,我笑他人看不穿”,对于佛门之外的人,这种无我也许十分荒唐,而在这一刻悟了的人,却体验到了其他人看不穿望不断的红尘之外的快乐。一切现象因缘所生,变化无常,索性把我放下,把环境忘记,把无常当作常态,自在与快乐将会紧随身后。
春来花自青,秋至叶飘零,无穷般若心自在,语默动静体自然。
无我,天地澄明,花香鸟语间蕴涵的禅机都会拥至眼前。